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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立刻笑得像是一朵充滿褶皺的菊花,連連說:“好吃就多吃點。”因為在阿根廷,中餐食材都很貴,盡管每個菜的利潤都定得非常微薄,但是餐品價格還是比正常的餐館高上很多。
而卡拉法整體就是一個貧窮的小鎮,所以這個餐館生意并不好。難得來兩個這么捧場的客人,老太太非常熱情地招呼著。
“您的西語說得很好,”安東尼奧好奇地問道,“在這里待了很多年了嗎?”
老太太搖搖頭:“剛來三年多。”
“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這里來?”安東尼奧更加詫異了,老年人不都喜歡落葉歸根嗎?為什么一把年紀了還要背井離鄉,總不會來這個小鎮養老吧?這里冬冷夏熱,并不是個養身的好地方。
“來找一個親人,聽說她最后出現在這里。”老太太平靜地說,安東尼奧卻清晰地看見,她睿智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
托雷亞還準備再問,就被老太太打斷了,她笑著說:“我丈夫是皇馬的球迷,他很喜歡您,想找您簽個名,待在后面沒好意思出來呢!”
安東尼奧向后廚房看去,老爺爺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后頸有些發紅,裝作在洗菜的樣子,但是……
他根本沒開自來水。
托雷亞噗嗤笑了,調侃道:“沒想到我們利歐都有粉絲了呢,時間過得真快啊!”
安東尼奧卻越來越覺得這老兩口看著眼熟,特別是那雙黑眼睛注視著他的時候,目光溫柔,帶著一絲固執的倔強。
還沒等他開口,托雷亞先大大咧咧地問道:“你們來這兒找的人是誰?有什么特征啊?我從出生開始一天都沒有離開過卡拉法鎮,如果他真的在這里出現過,我肯定會有印象的。”
老太太愣住了,也許是失望了太多次,她的眼睛里并無太多驚喜,卻又矛盾地閃過淡淡期待,最終還是認真地回憶道:“是我的女兒,今年也該有四十三歲了。”語氣清緩又充滿感情。
聽到他們在談論女兒的事,老先生也從廚房里沖了出來,那種迫不及待不需要細看也能感受得到。
安東尼奧這才注意到,老先生是一個金發碧眼的老人,原先看他穿著唐裝,還以為和老太太一樣是中國人呢。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頭發栗色,大約這么長。”老先生說著,還用手在耳邊比劃了一下。
“你傻了吧!”老太太無奈地笑了,“這都整整二十三年了,頭發的長度哪能不變?說不定女兒也像你一樣愛掉頭發呢!”
老先生傻笑了兩下,不說話了,一雙眼睛卻灼灼地盯著托雷亞。
安東尼奧皺著眉頭,這個描述怎么越聽越熟悉?他思索了一下,問道:“我能問她是怎么離開的嗎?”
“女大不中留啊,”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她談了個對象,我們不同意,她就離家出走了。這個狠心的丫頭,從此再沒有回來過。可是……”
老太太按著胸口,痛苦地說:“我們沒有她狠心!我們想她啊!想得心都疼了!一抽一抽的!”
托雷亞有些動容,可是這個信息也實在太少了,還都是幾十年前的!黑色眼睛栗色頭發的人他一天少說也能看見五六個,還不加上戴了美瞳、染了頭發的!看著這對老夫妻著實可憐,他是真心想要幫這個忙的,于是又問道:“你們知道他對象的信息嗎?”
“只知道是個阿根廷的球員,在西班牙踢球的。”老先生回答道。這幾年,他翻遍了西班牙球隊過去的名冊,一直都沒有找到相似的。他不止一次的后悔,那一天,女兒帶那個人回來的那一天,他沒有開門,只隔著貓眼看到一個變形的人影,所以現在才無法辨認出來。
托雷亞眉頭緊鎖:“這個范圍太大了。在西班牙幾級聯賽?球踢得怎么樣?如果是沒有名氣的,更像是大海里撈針一樣。”
算算看,老夫妻的女兒失蹤了二十三年才四十三歲,那失蹤的時候應該只有二十歲。按年齡推測,她談了個青訓學員也未可知。托雷亞搜索遍了腦海里的卡拉法鎮的中年夫婦,沒有一對符合的。也說不定兩人早就分手了呢?他女兒已經嫁給別人的呢?有的時候吧,情侶間,全世界都反對的時候他們情深似海,等大家都同意了、接受了,他們自己又崩了。
“你聽說過誰年輕的時候在西班牙踢過球嗎?”托雷亞在桌子下踢了踢安東尼奧的腳。
安東尼奧搖搖頭,又進一步問道:“沒有更多的信息了嗎?是誰告訴你們她最后出現在卡拉法的?”
“沒人告訴我們,”老太太說,“五年前我們收到一封來自卡拉法的明信片,不要說詳細地址,連一個字都沒有。但我先生就認準了,這一定是女兒寄來的,我也這么認為。那上面的冰川,還有阿根廷湖都是她小時候我們承諾過要帶她去看的。”
安東尼奧不可思議的看著兩人,所以他們就為了這么一點猜測不遠萬里的來到這里嗎?在孤苦無依的異國他鄉找尋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再出現的人?他一邊覺得這兩個人太傻,一邊心里又酸酸的。如果他的父母依然在世,也會這么愛他吧,會把他當做手心里的寶,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對了!”老先生突然叫道,“我記得他當時穿了一件白色的球衣!”
安東尼奧手里的叉子應聲倒地。
“我這幾年研究過很多球衣,我覺得和皇馬的很像,”老先生說著,又滿懷希望地看向安東尼奧,“您認識相似的人嗎?”如果他們真的在皇馬,和安東尼奧同為阿根廷人,應該會交往密切吧!這也是他這么關注這支球隊的原因,他希望有一天能因此獲得女兒的蛛絲馬跡。
可惜安東尼奧在皇馬認識的適齡阿根廷人只有科林,而他顯然沒有這樣一段為愛私奔的往事。
看見他搖頭,老先生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
托雷亞懷疑地說:“您不會因為他穿著球衣就認為他是球員吧?您知道,有很多球迷都喜歡買球衣來穿的。”
真相是很殘忍的,但是有的時候必須要看清楚。
老先生像是被哽住了一樣,他喃喃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我……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啊!”
他的腰慢慢彎了下去,痛苦地喊道:“我的女兒,你究竟在哪里啊?你讓爸爸死前再看你一眼吧!”
托雷亞心有不忍又無能為力,只能安慰道:“您想她的時候,就去阿根廷湖前呼喚她的名字吧!那是我們的母親河,會把家鄉的來信帶到任何一個你想要她去的地方。”
老太太已經習慣了失望,她本也沒有報多大的期望,以為這樣就不會失望。可這一刻,巨大的悲傷還是鋪天蓋地的襲來,他們一直不愿意去設想一種可能,那就是……
她的女兒,或許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做了一輩子的女強人,從來沒有掉過眼淚,就連老伴哀哭的時候也是她強打精神來安慰的。可這一刻,想到那種她完全不敢想象的可能,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用滄桑沙啞的哭腔低聲呼喚:“莎拉,我的女兒啊!”
“您說她叫什么?莎拉?”安東尼奧瞪大了眼睛,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或許您認識她?”老太太的眼睛一下亮了,語氣里甚至帶著乞求,只希望他能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安東尼奧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不忍心在不確定的情況下給老太太希望,她承受不起更多的失望了,于是信口胡編道:“叫莎拉的人有很多,西語名字的重復率一向很高。我的確認識叫莎拉的人,但她只有二十歲,肯定不是您的女兒。”
“那你太坑了,”托雷亞都看不下去了,“有事沒事能別亂叫嗎?平時不是看著很沉穩嗎?”
“真的很對不起。”安東尼奧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太敏感了!”老太太露出一個苦笑,“您完全不需要為此道歉。”
餐廳里沉默了起來,只有中央假山的流水靜靜地流淌著,就像這一淌而過的二十多年分離的韶華。
托雷亞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推了推發愣的安東尼奧:“那我們就先告辭了,祝您早日找到女兒。”
安東尼奧如夢初醒般結了賬,就拉著托雷亞快速離開了,他急著確認消息。
剛出餐廳,安東尼奧就迅速向“打電話專用”空地跑去,他腿邁動的頻率似乎并不快,但是和托雷亞之間的距離卻越拉越大,慢慢地,托雷亞喘起了粗氣,連安東尼奧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只能扶著膝蓋在半道上喘息,責怪道:“一天天風風火火的,有事情也不先說,就知道跑跑跑。”踢足球的都跑得那么快嗎?他也算得上是運動健將呢!
安東尼奧這時已經跑到了空地上,他甚至來不及喘口氣,就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響了好幾聲沒人接,他才反應過來,電話撥通了?自己這是被從黑名單里拉出來啦?
所以現在,換成了“任你怎么響,就是死活不接的模式”?正當他準備掛斷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終于傳來:“喂……”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