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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獨孤皎皎覺得自己像是個貨物,南蠻人搬運起來毫不客氣,扛她的應(yīng)該是個壯年男子,卻沒有帶任何苗瑤的銀環(huán)裝飾,走起路來像是貓一樣穩(wěn)而悄無聲響。本來困餓交加的三人根本注意不到身后有人靠近。那個男人抱著她的雙頭把她頭朝下扛著,肩膀頂著她的胃,把她那個早就空了許久的胃袋頂?shù)厣邸KX得自己就快吐了,可是一整天沒有吃任何的東西,她也就只能張張嘴干嘔兩下。男人絲毫沒有憐惜之意,還在她屁股上惡狠狠拍了一把,嚇得她趕緊閉嘴不動,一身雞皮疙瘩掉得滿麻袋都是。
上下顛簸了一陣兒,很快就摔到了地上,幾乎震松了她的筋骨。若她是個柔弱的姑娘,只怕這一下就能給甩得氣息奄奄命不久矣了。那個男人在她屁股上那一巴掌還使獨孤皎皎心有余悸,生怕他把她運到室內(nèi)會做什么更加惡心的事情。
不過那些蠻人似乎并未把他們?nèi)齻€當成什么厲害的入侵者,只是拿麻袋套著,運到了竹樓里,都沒扎下口,綁個麻繩。她聽到一陣嘰里呱啦的聲音,她雖然聽不懂苗語,但連蒙帶猜地確認了蔣漣和獨孤照應(yīng)該也是被送到這兒了。
門被合上,獨孤皎皎連忙從袋子里鉆了出來,獨孤照也從麻袋里探出來個腦袋,支起了半個身子,朝著獨孤皎皎望了一眼。
這孩子到底是在軍營里頭待過,學會沉得住氣了。要知道若是以前的獨孤照,被人這樣拿麻袋裝著肯定得尖叫踢打了,這次卻十分安靜。蔣漣因為年紀大,倒是被綁了起來,頭上套著麻袋。獨孤照從靴筒里頭摸出了匕首替他松了綁,三人才開始觀察起來。
這竹樓看著很新,建起來應(yīng)該沒多久,門窗都很簡陋,呼呼的漏著風。搭建用的木頭竹子都像是新?lián)駭嗟模还勺又参锏奈兜溃l(fā)著潮濕的霉氣。
房間不大,堆滿了雜物,一看就不是長期關(guān)人的地方,獨孤皎皎估摸著一會兒一定會有人來提審他們。
蔣漣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這是進了苗寨了?”
獨孤皎皎說:“不大可能,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繞圈子,就算一路支著朝六詔走,一天的時間也沒法從岷山走到滇南。這一定還是在岷山里頭,說不定,離成都也不遠。”
獨孤照蜷著膝蓋抱著胳膊,撐著腦袋看著自家的姐姐:“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成都附近出現(xiàn)了六詔人的寨子,蜀王叔知道么?”
獨孤皎皎擰住了眉毛。
獨孤照說:“我聽章仇大使講過,如今六詔混亂,對劍南是既有好處又有壞處。”
“他倒是沒說為什么,不過我估摸著,只是我自己瞎猜的啊——”獨孤照輕聲重復(fù)了一句,“我覺得是因為,若是六詔統(tǒng)一,必然坐大,到時候能夠牽制住吐蕃。但是吐蕃和隋廷的戰(zhàn)場主要在河西隴右,其實吐蕃受不受牽制,對劍南的影響不大,只能說河西隴右兩位節(jié)度使比較關(guān)心這個。”
獨孤皎皎皺了皺眉:“怎么能這么說,河西隴右同劍南一樣,難道不是我大隋的領(lǐng)土么,哪有分什么你啊我啊的。”
獨孤照攤了攤手道:“所以我說,只是我猜測的嘛,不一定是章仇大使真實的想法啊。”他一臉無責任瞎說的表情,然后又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道:“但是阿姐,你不覺得若是六詔統(tǒng)一,國力開始強盛起來的話,他們真的能聽話去牽制吐蕃么?”
獨孤皎皎狐疑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孩子怎么好像突然開竅了?
獨孤照說:“講真的,阿姐,若我來統(tǒng)領(lǐng)劍南大營,我也會希望六詔一直就這么分裂下去的!可是我聽章仇大使說前幾年六詔還是一大堆的部落零星散布,現(xiàn)在突然變成了六個大部落,再往后,肯定會變成五詔、四詔、最后變成一詔,那時候——”他扁了扁嘴,似乎已經(jīng)開始遙望多年后六詔統(tǒng)一的情景了。
獨孤皎皎斜了他一眼,她還真是從未見過獨孤照這樣認真思索問題的時候,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個混世魔王其實還挺明白事理的?
獨孤照踢了踢一旁的麻袋,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說道:“反正我覺得這幫蠻子一旦統(tǒng)一起來肯定不好對付。到時候牽制住吐蕃,河西隴右那里是輕松了,可蜀郡這邊同這幫人接壤的地方怎么辦?這里又不是河西隴右節(jié)度使能管得到的地方。反正云南事務(wù)不還是劍南節(jié)度使統(tǒng)領(lǐng)的么?”
他斜了個白眼懟了回去,好像在鄙視獨孤皎皎連這點小道理都不懂似的,笑得益發(fā)得意起來,全然不顧自己這會兒是被六詔人囚禁在竹樓之上,還以為自己在沙盤上揮斥方遒呢。
“反正章仇大使肯定是不愿意看到六詔統(tǒng)一的,到時候冒出個云南王,還得他費心力去打壓。蜀王叔和章仇大使同氣連枝,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六詔一統(tǒng),這幫蠻子出現(xiàn)在此處蜀王叔肯定是不知情的!一會兒咱們套他點話出來,回去匯報給蜀王叔,說不定能給咱們算個軍功——然后我就可以像二哥一樣當校尉啦!”
“好啊你,竟然一直是扮豬吃老虎啊!”獨孤皎皎知道獨孤照雖然不愛學習,可是心眼子像是個蓮蓬一樣多。這段時間他賣蠢賣得狠了,獨孤皎皎差點被他騙了,以為他還是那個滿長安亂竄的熊孩子。果然在軍營里頭耳濡目染了兩年,到底成長了不少啊!
“誰扮豬了?”然而不學無術(shù)的獨孤照顯然沒有理解那句俗語的意思,氣鼓鼓地說道:“你才是豬!”
“你才是豬!這都不懂!”獨孤皎皎懟了回去。一旁一直聽著姐弟倆高談闊論的蔣漣突然拉住了獨孤皎皎的手臂。
“來人了。”
三個人立刻鵪鶉似的縮在了一處。
來者身上帶著繁重的首飾銀鈴,走起路來此起彼伏的清脆響聲,在屋外長廊上每走一步都在向四處的人告示她來了。竹屋狹小簡陋而逼仄,月光把她的身影透過門窗投進來,獨孤皎皎能看見地上那個女子的影子,頭頂上頂了巨大的頭飾,像是長了一對牛角似的。
女人站在門前沒有動靜,跟在她后頭的小姑娘奔跳著把門給推開了。
逆著光,三人根本看不清那個女子的長相,只知道她身材嬌小又有些傴僂,更加像是縮成了一團,手腕、足腕上戴著一層一層的銀鐲,脖子上套了數(shù)十個銀項圈,腦袋上半月的銀飾壓著她纖細的脖子,好像下一刻她的頭就會掉下來。月光從她的身后穿過,照的她身上那些銀首飾熠熠生輝,整個人像是一座活動的銀礦。
獨孤皎皎一看女子這樣隆重的打扮,心道不好。
能穿成這樣,銀子不要錢似的往身上掛的,在六詔之中的地位不會低。
六詔到現(xiàn)在為止還是政教合一的原始部落,信奉的圖騰有巫女守護,她怕三人遇上的,是哪個部落的女巫。
自從穿越之后,她對這種玄秘的東西一直敬而遠之。特別是苗瑤,傳說滇南有三大邪法,痋術(shù)、蠱毒和降頭,那些巫女們掌握著這三大邪法,能殺人于無形。這位巫婆雖然身材嬌小體態(tài)佝僂,卻渾身透著一股子肅殺神秘之氣,只在門口一站,沒有一句言語,沒有一個動作,就能讓人從尾椎骨一直冷到天靈蓋。不是常年浸淫在玄秘巫術(shù)之中的人,是不會有這樣叫人害怕的氣質(zhì)的。
她咽了口口水,在心中默念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還沒念完,站在那個巫婆身邊的少女走上前來,站到了她的面前:“你們是誰?”
她的官話說得極為流利,讓獨孤皎皎心中一震。
少女咯咯笑了起來:“娘子不要騙我喲。”
獨孤皎皎抬起了臉來,她知道她同獨孤照的長相確實在這南蠻之地非常的惹眼,可是也不足以讓對方立刻聯(lián)想起長安貴族。那少女在昏暗夜色下亮晶晶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戲謔地笑著,一副早就知道他們是何方神圣的表情。
獨孤皎皎壯了壯膽子說道:“姑娘不知道我們是誰么?”
少女的眼神朝著蔣漣和獨孤照瞟了瞟,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這兩個郎君,我和阿婆都知道是誰,可是娘子是誰,我們還真的不知道。”
獨孤皎皎尷尬笑笑:“我是他的阿姐啊。”她指了指獨孤照,“我們是孿生子。”
少女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獨孤照的身上,似乎在求證她說的話,獨孤照忙不迭地點頭:“她就是我的阿姐。”
少女擰著眉頭,轉(zhuǎn)頭去看身后一直不動的那位巫婆。
巫婆終于邁開了腳步,每一步踏在竹樓的地面上,發(fā)出讓人心悸咯吱聲,伴著她足腕上銀環(huán)撞擊的聲音一步步踱到了獨孤皎皎的面前。
獨孤皎皎連忙往獨孤照那里湊了湊:“您看我們長得多像!”
那巫婆如死水一樣*的目光在她的面容讓繞了一圈,又瞥了一眼獨孤照,說道:“一命雙身。”
獨孤皎皎一愣,一股子寒意從足底騰地竄上來,幾乎將她凍在了竹樓的地板上,她顫抖著嘴唇問道:“敢問阿婆何為一命雙身?”
不是她慫,而是她驟然間想起了幾年前她和楊暾遇到的太史局李瑤也曾說過她不是當世之人。她是來自異世的靈魂這一事是她最大的隱秘。
可是那巫婆并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zhuǎn)頭對那個少女說道:“阿羅,他們是蜀王的客人,派個人送他們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