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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三人在阿婆的安排下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后,便由幾個壯年男子領(lǐng)著走下竹樓。阿羅走在最前頭帶路。她身上的銀飾雖然沒有阿婆多,可也不少了,頭上編了數(shù)十條辮子,各個都用銀鈴壓在發(fā)尾,走起路來隨著辮子的搖擺發(fā)出清越的撞擊聲,在晨曦微露的林中顯得尤為神秘。
但她畢竟年歲尚小,看著也就和獨孤姐弟二人同齡,背著個碎花布的小布袋子,整個人比起方才那個陰森可怖的巫婆要親和許多。
待走出了竹樓約數(shù)十丈,獨孤皎皎見他們還算和善,便壯著膽子開口問道:“這邊是哪里啊?”
領(lǐng)著她的男人只顧著蒙頭朝前走,不回答她的問題,甚至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獨孤皎皎繼續(xù)問道:“你們怎么知道我們是蜀王的客人?”
男子依然充耳不聞,自顧自領(lǐng)著獨孤皎皎跟著阿羅在茂密的樹林之間穿梭。
她還想問剛才那個巫婆說的一身雙命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怕問出來嚇著另外兩人,便憋了回去,換了個問題:“那么我們多久可以走出林子?”
獨孤照也有些不耐煩了,上趕著兩步拽住那個男人層層疊疊的下衣,說道:“你怎么不說話?”
此時走在前面已經(jīng)離開三四丈遠的阿羅回過頭來道:“你們別問他們了,他們說不了話的!”
獨孤照并不相信,離開了竹樓后,林子里的氣氛沒有那么陰森可怖了,他的膽子也肥了起來,蹦跳著追上阿羅問她:“他們?yōu)槭裁凑f不了話?”
阿羅自豪地說:“他們中了阿婆的蠱,只干活,不說話!”
獨孤皎皎只覺得背后一陣雞皮疙瘩,前世她也就是在網(wǎng)絡小說和各種社交平臺轉(zhuǎn)發(fā)的小故事里頭見到過所謂的蠱,從未見過實物。
這幫只知道埋頭跟著阿羅走,一個字都不說像是行尸走肉般的男人真的中蠱了?
獨孤照也并不相信。
他斜著眼睛看了阿羅一眼:“真有這么厲害的東西?”
阿羅抬眼:“蠱能控制人心!”
獨孤照撇了撇嘴道:“我只知道錢能控制人心。”
阿羅見獨孤照一臉不愿意相信的樣子,勾唇笑了笑,把手往身側(cè)背著的小布袋子里一掏,伸到獨孤照的面前,攥著個拳頭說道:“你瞧,這只蠱,中蠱者若是不好好聽我的話,立刻就會五內(nèi)俱焚、七竅流血而死!”說罷將那拳頭往獨孤照鼻子下一懟,緊接著張開了手掌。
獨孤照到底跟著十三叔練了許久的功夫,反應迅猛,幾乎是像只鷂子一樣騰地閃開了身。只林中樹根交錯,并非演武場上的平地,他落地時一個沒站穩(wěn),直接坐了一個屁股蹲。
阿羅本還想贊他躲避時身法矯健,見他結(jié)束動作,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露出了豁了兩個缺口的下排牙齒,笑聲跟著頭發(fā)上的鈴聲一塊兒飄蕩在林中。
她攤開手掌,里面什么東西也沒有。
獨孤照黑著張臉,惱她竟然誆騙他。不過他很快收回了惱怒的神色,笑嘻嘻地對阿羅說:“哎喲,屁股都給老子摔成八瓣兒了,你來拉我一把!”
阿羅卻是毫無心機,踩著老樹根走到獨孤照身邊,伸出手來,一邊拽他一邊說:“屁股怎么能成八瓣兒?”
獨孤照說:“一邊摔個田字紋,可不就是八瓣?”
阿羅被獨孤照逗得笑得更加歡暢,一點都沒注意到獨孤照眼底里閃出來的精光。
她站在巨大的樹根之上,本來重心就并不穩(wěn),獨孤照捉住了她伸出來的手施了個巧勁兒,把她往下一拽,自己卻一個鯉魚打挺地躍了起來,一溜煙跑出了好幾丈遠。
阿羅上一秒還被獨孤照的俏皮話逗得樂不可支,下一秒立刻摔了個嘴啃泥,狼狽不堪地趴在清晨沾滿露水的泥地草堆里,脖子上光亮的項圈上都掛上了泥點子。
她撐著手臂爬起來。
此時獨孤皎皎卻上前,朝她伸出了援手。
阿羅剛剛被獨孤照騙了一把,這會兒正對著這種長相的胡人滿不信任,一雙烏黑的瞳仁上下打量了獨孤皎皎好幾眼,才不情不愿地伸出了胳膊。
獨孤皎皎把她拽了起來,幫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還替她罵了兩句已經(jīng)腳底抹油走在最前頭的獨孤照。
“混小子你跑得那么快,找得到路么!”
獨孤照扮了個鬼臉,倒也乖乖地靠著樹干等她們過去。
被獨孤照這么一鬧騰,阿羅對把她從泥地上拽起來的獨孤皎皎倒是生出了幾分好感,走了沒幾步,獨孤皎皎繼續(xù)問她話時,明顯感覺她愿意張嘴告訴他們一些事情了。
獨孤皎皎裝作不在意地問她:“這邊是越析詔么?”
越析詔是六詔最東頭的一個部落,同蜀郡相接。不過獨孤皎皎知道不管他們怎么走都不可能一天之內(nèi)從岷山走到越析詔,只不過那么一問。
阿羅雖然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倒也爽快大方地說道:“怎么可能是越析詔!你們還在岷山呢。”
獨孤皎皎尷尬笑笑:“我們昨天走了一天呢。”
阿羅說:“那你們也沒法從岷山走到越析詔,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若是你們能從岷山一天走到越析詔,那我還能一天從蒙舍詔走到吐蕃呢!”
獨孤皎皎微怔,很快隱去眸子里那一抹精光:“那從蒙舍詔走到吐蕃要多久呀?”
阿羅一邊用一根竹竿擊打著面前厚厚的草叢開路,一邊滿不在乎地說:“我沒走過,我只知道從蒙舍詔到蜀郡來我們走了三個多月。”
獨孤皎皎露出了驚異的表情:“那么久!”
阿羅一臉的落寞:“主要是北詔那些人追得太緊,阿婆走不大快的。”
蒙舍詔是六詔最靠南的地方,獨孤皎皎知道歷史上六詔最終在唐廷的匡扶下完成了統(tǒng)一,而將六個分裂部落統(tǒng)一成一個國家的就是蒙舍詔。由于蒙舍詔位于六詔最南,因此一直被稱為南詔。蒙舍詔人便把其他幾個靠北的部落稱為北詔。她說了這么幾句,獨孤皎皎就已經(jīng)確認,這群人是蒙舍詔人。
可是蒙舍詔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岷山,而且似乎與蜀王關(guān)系匪淺?
她故作天真問道:“那么遠的路,你們跑來這里做什么?”
阿羅到底年歲小,又在部落中長大,全然不比獨孤皎皎心機重,竟然直接和盤托出:“滇南這兩年大旱,洱海都要枯干了,就我們蒙舍詔水源充足點,北詔那些人過來搶水源,我阿爸不讓他們搶,向隋廷求助。蜀王答應幫忙,不過要讓我和阿婆到蜀地來他才放心出兵。所以我們就過來了。你們隋人是怎么說的,我們這樣算是人質(zhì)吧?不過等阿爸把北詔的幾個首領(lǐng)全都殺了,哼哼……”
獨孤皎皎沒想到阿羅竟然是蒙舍詔首領(lǐng)之女,更沒想到的是,蜀王竟然答應出兵幫助南詔,而且似乎并不只是保護南詔水源,而是想要通過這次水源爭奪,幫助南詔一統(tǒng)滇南?
她逼著自己露出笑臉來,還好阿羅并不懂得察言觀色,看不出她面色的問題,繼續(xù)說道:“畢竟我阿婆是六詔聞名的巫女,若是蜀王敢誆騙我們,阿婆定然會叫他生不如死。所以現(xiàn)在蜀王雖然押著我們,他自己也不敢到岷山來。不過我們蒙舍詔最重信用,蜀王讓我們來才出兵,那么我們就安心住在岷山里頭,等著阿爸打贏。”
一直遠遠落在后面四五步的獨孤照聽了此言也跑上前來來:“你阿爸想要吞并六詔?”
阿羅說:“有何不可?”
獨孤照扁了扁嘴。
獨孤皎皎走在后頭,踩著阿羅開出的路,腦子里頭卻翻江倒海。
按照獨孤照的說法,劍南節(jié)度使章仇瓊對六詔是壓制的政策,這一政策應該也能代表目前隋廷中央對六詔的態(tài)度。
六詔不過是蠻荒部落,既然蒙舍詔的首領(lǐng)想要借助隋廷的力量來對付其他五個部落,那么怎么也該先聯(lián)系主管云南事務的劍南節(jié)度使章仇瓊而非蜀王。畢竟按照隋王室的規(guī)矩,郡王在封地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政治力量了。
出不出兵幫助蒙舍詔,也不是蜀王能說了算的。
蜀王更沒法做主扣留蒙舍詔的王女和大巫。
獨孤皎皎說道:“那蜀王叔幫你們出兵,你們會回報什么啊?”
阿羅說:“等我阿爸一統(tǒng)六詔,就把兵還給蜀王,替他打吐蕃!”
如今六詔分裂,每個部落的士兵都是只為自己的部落服務的,雖然人數(shù)不少可畢竟只執(zhí)著內(nèi)戰(zhàn)。一旦南詔統(tǒng)一六詔,那些兵就都成了南詔兵,加在一起數(shù)量也不容小覷了。
聽起來確實是個穩(wěn)賺不賠的交易。幫助蒙舍詔首領(lǐng)搞定北邊的土地,然后獲得附庸的小國,又能牽制吐蕃……
但是蜀郡雖然與吐蕃接壤,卻因為地形原因,是劍南道上最安全的地方。吐蕃一直以來覬覦的都是劍南北部和河西隴右之地,從未對易守難攻的川蜀下過手。蜀王想接南詔之兵來保衛(wèi)巴蜀,實在是未雨綢繆得太過了些。
更何況身為郡王,蜀王手中允許保留的只有自己的府兵,戍守邊疆的將士他根本沒有權(quán)力去調(diào)用,他這樣越級攬了劍南節(jié)度使的差事,章仇大使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