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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抄手攤老板只給指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往前的路卻是七彎八繞的。城西住都是三教九流,隔一個巷子就能看見一個躺在地上旁邊擺個破碗的乞丐。也有蹲在地上撐著竹竿的混混或是倚著墻壁嚼草根的地痞,斜著眼睛看他們兩人。
獨孤皎皎心中一陣后悔,她今天穿的獨孤照的一身,實在是太打眼了。蜀王妃給姐弟倆的新衣服都是拿上好蜀緞做的,這蜀緞在長安也就是太極宮里的幾位主子才穿得上,不過蜀郡天高皇帝遠,他們僭越著穿了也沒人發現。可是穿著這一身跑到成都西城來,就像是滿身lv標簽鉆進貧民窟,身上就貼著“老子有錢快來搶我!”
獨孤皎皎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牛角弓。
蔣漣背著箭筒,心中亦是發憷,他們不僅衣著華麗,還帶著武器,會不會激怒這幫人?
幸好獨孤皎皎手中的弓和他手里的箭都是迷你款,更是因為獨孤照許久不碰,都灰撲撲的,看上去像是小孩子手中的玩具。路上他們只是受到了那些地痞流氓的注目禮,倒沒發生什么事情。
這一片的建筑都是青磚灰瓦,墻上糊著泥,看上去都破破爛爛的。行了不久,終于瞧見一坐相對大一點的建筑。
那樓牌建有兩層高,雖然在東城,兩層樓三層樓的建筑鱗次櫛比,但在西城這一片低矮瓦房里,這樓顯得鶴立雞群。
高,而且陰森。
獨孤皎皎沒瞧見上頭寫著什么武館的字樣,環顧四周,路人都是黑臉低頭匆匆行過,根本找不到人問路。這房子也像是沒人打理的鬼宅,墻上爬滿枯黃的植物藤蔓,陰風穿著巷弄而過,門上掛著的紅燈籠晃了晃。
蔣漣問道:“這是四方武館?”
獨孤皎皎心想,這哪里看上去像是武館?
她來之前對四方武館有個大致的想象,既然是武館,那么至少應該是充滿陽剛之氣的吧?大門敞開,能看見里面袒胸露乳的漢子扎馬步打木樁,來往都是一把虬須肌肉鼓脹的武夫。這種地方不該很熱鬧才對么?
她說:“不像,要不咱們再看看?”
蔣漣看著那緊閉的木門,吞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獨孤皎皎踮腳讓他把背著的箭筒取下來,背到了自己的背上,蔣漣也把手探入了衣襟,握住了隨身的佩刀。
兩個孩子像是做賊一樣,手執武器,繞著高大的灰泥墻轉了一圈,沒瞧見什么偏門,也沒看到四方武館的招牌。
獨孤皎皎不甘心,又小跑著繞了一圈,這會兒終于在層層疊疊頹敗的爬山虎藤里頭瞧見了幾個被侵蝕得不像樣的字,上頭應該原來是用朱砂染紅了的,此時那些紅色早就掉沒影了,憑借著剩下來的筆畫,獨孤皎皎勉強辨認出此處應當就是四方武館。
卻怎的瞧著像是荒廢了多年一樣。
西門大郎、南宮二郎師兄弟的傳說在江湖上也流傳了約莫二三十年了,估計這個武館后來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或者遭到仇家血洗之類的——總之是不是已經不存在了?
她正欲用弓臂繼續撥開那些已經干燥硬得發脆的藤蔓,蔣漣卻突然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道:“皎皎,我聽著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
獨孤皎皎身形一僵,手收了回來,在彎弓引箭和迅速逃離中選擇了后者:“撤!”
言罷兩人便像是離弦之箭一般,撒丫子開始狂奔起來。
那人果然是在跟蹤他們,見他們開始沒命瘋跑,也從灰墻地下現身,開始一路狂追。
獨孤皎皎腿比蔣漣短,跑得沒蔣漣快,而蔣漣心中以及記掛著獨孤皎皎,也跑不快,時不時回頭看兩眼。眼瞧著那個人就快追上來了。
獨孤皎皎急中生智,大聲喊道:“上去!”
此處巷弄他們都不熟悉,而對方卻極為熟稔的樣子,再加上她一個小姑娘,實在是跑不過一成年男子,被捉住是遲早的事情——還不如鋌而走險!
蔣漣迅速攀著矮墻,三兩步便踏上了房頂。幸好這邊的民宅都比較低矮,他身手矯健,又一下就把獨孤皎皎拽了上去!
獨孤皎皎立刻彎弓引箭,牛角弓在她手中發出錚錚聲響,尖頭的羽箭立刻平穩而迅捷地射了出去!
追趕之人見她上房、搭弓行云流水,只在眨眼之間,那枚羽箭便沖著他的面門而來,驚得他幾乎忘了閃躲。下一瞬間,他立馬運氣后退,卻已經來不及了,那枚羽箭擦著他的耳廓釘在了身后泥墻之上,半晌他才感到耳邊的銳痛,一摸,血已經留了下來。
房頂上的獨孤皎皎已經拽著蔣漣跑出老遠。
可沒等他們繞出這個巷子,前面路口就冒出了一大堆的武夫,穿著習武的道服,大冷天里也露著胸口,獨孤皎皎心道不妙,正要掉頭,后路卻也已經被堵死。
她抬手摸出另一枚箭,而蔣漣的佩刀也已經出鞘!
弓拉半滿,為首一個胡須大漢突然笑道:“獨孤娘子果然好箭法!”
獨孤皎皎的羽箭瞬間就對準了他。
他卻笑得無奈而寵溺,仿佛見到了不聽話的熊孩子:“獨孤娘子可是來尋獨孤郎君的?”
獨孤皎皎沒有放下搭著的弓箭,問道:“我弟弟在哪里?”
大漢攤開手掌表示自己沒有惡意:“郎君正在武館內,本來我們巡邏的武師瞧見二位,想請二位進去,沒想到卻吃了娘子一箭。”他指了指獨孤皎皎后面,果然人群散開,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捂著流血的耳朵,齜牙咧嘴,手里拿著剛才獨孤皎皎射出去的短箭。
獨孤皎皎狐疑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認識我的?”
大漢大笑起來,胡須都跟著一抖一抖,聲音能震得整個巷子的泥墻都掉下灰土來:“我見過獨孤郎君,當然就能認出獨孤娘子。”
獨孤皎皎覺得這理由勉強可以接受,弓弦微微松了下來,只是被這一群武夫團團圍住的感覺實在是不好,便對這個大漢沒什么好臉色:“那你帶我去找我弟弟。”
大漢揮了揮手,跟著的男人們立刻圍攏了過來,井然有序。那個大漢對二人倒是極為有禮,領著二人七彎八拐地走回那個陰森的武館。
臟兮兮的木門從里頭打開了,獨孤皎皎遲疑了一下,卻還是跟著他走了進去。
一進去是一片巨大的空地,應當是演武的地方,四周架設著巨大的武器架,各種制式的長矛長槊列了一排。
再往前走便是正廳,獨孤皎皎才進正廳,就看見獨孤照裝模作樣地和一個灰須老者喝茶聊天。
獨孤照瞧見獨孤皎皎到來,放下茶杯:“阿姐?”
獨孤皎皎臉色一黑,不過人多她不便發作,只是咬著牙扯著笑臉問道:“七郎叫阿姐好找!”
獨孤照縮了縮腦袋,尷尬笑笑,指了指身旁那個鶴發雞皮,道骨仙風的老者說道:“這位是東方師傅。”
老者似乎也沒把獨孤皎皎看做小輩,竟然起身抱拳:“東方三。”
獨孤皎皎被這老者行禮,頓覺有些折壽,連忙回禮過去:“獨孤六。”
看東方師傅的姓氏、排位,怎么都覺著像是和傳說中那兩個西門大郎南宮二郎是一批的。獨孤皎皎腹誹這四方武館取名真是點題,一邊賠著笑算著時間,要在十三叔的早課開始前把獨孤照這個混小子拎回去。
從東方師傅那里,她總算知道,獨孤照這個小子闖進武館,要和人切磋,武館有個年輕小子,火氣旺,瞧他年紀輕輕口氣不小,就上前和他切磋了一番,不料太過輕敵,兩人纏斗了許久竟然被獨孤照直接給絆倒在地。這種招數確實是獨孤照的手段。東方師傅見到獨孤照年紀小小,竟然身手如此靈活,認為其不出幾年便又能成為一個傳奇,便親自指點了他兩招。這一指點,就迅速地成了忘年交。
獨孤照還主動要求參觀四方武館的兵器。
東方師傅倒也大方,讓一個武師領著三個孩子去了后院的兵器房。兵器房中的武器種類比外面演武場放得還要多,什么流星錘雙節棍長蛇鞭龍鳳環,皆是他們這種貴族少年只在傳奇話本中見過文字描述,從未見識過實物的東西。
獨孤照一進入武器庫,立刻直了眼睛,蹦跳著上前去摸那些冷冰冰的金屬。
獨孤皎皎覺得他就像是進了東海龍宮的孫猴子,就等著龍王說一句:“大圣請挑件趁手的兵器吧!”
不過送他們來武器庫的武夫并非龍王爺,只是冷眼看著獨孤照這也摸摸那也摸摸,始終沒提要送給獨孤照一件。
獨孤皎皎對那些造型豪放的兵器沒什么興趣,只自己東看看西看看瞎轉悠。
武器庫除了裸放在外頭的那些大兵器外,還摞了好多長箱子,她蹭到旁邊吃力地掀開一個,剛抬起蓋子露出一條縫隙,正想看一眼,不料那個武夫卻突然上前問道:“娘子要不要試試這些兵器?”
匣子重重闔上,振起一層灰,獨孤皎皎倒是大大方方拍了拍手說:“我武功沒我弟弟好,也就射箭強些,你們這邊有弓么?”
武夫笑道:“這倒是沒有,武館沒人練弓術的。”
獨孤皎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攤了攤手說:“那真是可惜。”
獨孤照把外頭那些狼牙棒流星錘統統摸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武器庫。
獨孤皎皎回頭看了武器庫一眼,面上不顯,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她在軍營里頭也久了,自然一眼就能認得匣子里是什么——是步兵用的矛。
戰場上步兵能用到的招式不外乎刺和挑,因此矛尖同那些江湖中人使用的矛尖不同,更加厚重,偏向實用性。何況那些矛數量眾多、規格統一,實在是一點兒也不像是武館師傅會拿來練的兵器。
她想起楊十一此前所說,要小心蜀王,頓覺手腳冰冷,背后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