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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實際上阿羅一行只把三人送到了距離林子的邊緣大約還有兩三里地的地方,便不再前行。
“反正蜀王派來尋你們的人在這里肯定也能找得到你們。你們乖乖待著就好了?!闭f罷她領(lǐng)著那幾個不發(fā)一言的青年轉(zhuǎn)身離去。
獨孤皎皎叫住她:“你們不能離開林子么?是蜀王這樣要求你們的?”
阿羅拍了拍自己背著的小袋子,笑道:“那倒不是,只不過咱們約好井水不犯河水,我和阿婆就當在岷山里頭隱居了。”她笑著對獨孤皎皎揮了揮手。
獨孤皎皎說:“成都城里有許多有意思的東西,你也可以去看看啊?!?
阿羅道:“我當然會去,不過今天還是不了,我還得回去向阿婆復(fù)命。而且這些人不能離開阿婆二十里地?!彼噶酥改切┠抗獯魷?,據(jù)稱是中了阿婆的控制蠱的男人們,然后吹了聲口哨。
男人們低垂著眼睛,跟在阿羅的身后往森林的深處走去。
她們清晨從寨子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臨近中午了,寨子藏得委實很深。不過阿羅將他們帶到的地方卻很容易讓搜索的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不一會兒一隊王府衛(wèi)兵便尋到了他們的蹤跡,將他們帶出了樹林。
蜀王竟然親自在林外等著,看到三個孩子被尋了出來,連忙跑過來,抱起了獨孤皎皎:“怎么竟然能走失!”
在蜀郡沒住多久,獨孤皎皎對蜀王的懷疑卻越發(fā)深,從倉滿了兵器的四方武館到出兵蒙舍詔,蜀王似乎如同楊十一所言,在一步一步謀劃造反。
她疲憊地趴在蜀王肩頭,細聲細語問道:“王叔怎么來了。”
蜀王滿臉的焦急,他看上去十分憔悴,明顯守了一整晚:“若是你們二人出了什么三長兩短,我該如何同你的父親交代!”
獨孤皎皎說:“我同七郎還有漣兄一直等在那里,幸好王叔來了。”說著流出了幾滴眼淚,真像是一個被嚇懵了的小女孩兒。
蜀王拍了拍她的脊背,帶著長輩的慈愛:“以后不許亂跑了。一定要帶上侍衛(wèi)?!?
獨孤皎皎乖巧應(yīng)承下了。
回去的馬車上,三個孩子共搭一乘。
蔣漣問道:“你方才為什么要騙蜀王,不告訴他我們遇見了蒙舍詔的人?他們不是盟友么?”
獨孤皎皎瞥了蔣漣一眼,這個孩子武功、兵法皆是上乘,可惜從小長在劍南道,缺了點政治敏感性。
獨孤照早就忍不住顯擺起來:“當然不能跟王叔說了!因為王叔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把蒙舍詔的人藏在岷山里??!”
蔣漣似懂非懂,卻也能感受到這應(yīng)當是極為要緊的事情。他點了點頭。
獨孤照看向獨孤皎皎,突然說道:“阿姐,我覺得我們不能再在蜀郡待太久了?!?
獨孤皎皎看他認真的表情,心里竟然有一絲欣慰:“怎么,玩膩了?”
獨孤照靠在馬車壁上,撓了撓臉,說:“那倒不是,可我總覺得蜀郡比長安還危險?!?
蔣漣不明就里:“長安很危險么?不是都城么,夜里還有羽林衛(wèi)巡邏的,難道會比蜀郡危險?”
獨孤照嬉笑起來:“傻!”就算他再不明事理,但畢竟是高門大族降生的孩子,從小浸淫在上層暗潮洶涌的爭斗之中,對危險有種本能的反應(yīng)。“我覺得吐蕃人還不如那些姓鄭、姓崔的人來得可怕呢?!?
蔣漣的思想還僵化在五姓子是天下清流之首的程度,一聽獨孤照說崔鄭二家的壞話,面色一下子垮下來:“崔、鄭哪里不好?”
獨孤照只是呵呵笑了一下,又傻乎乎地偏過腦袋去,一副不想和蠢蛋說話的樣子。
蒙舍詔一事,自然也被獨孤皎皎寫入給云中的信里,隨著泡菜和各種蜀地的手工制品送入了長安。
楊十一到壽王府上聽曲時,再一次從云中那里拿到了獨孤皎皎傳來的消息。
這回宴飲,壽王府上還來了一個稀客,是住在宣陽坊的平陽大長公主。因為都喜愛藝術(shù)的關(guān)系,她和壽王這幾個月走得益發(fā)近了,有了個有共同語言的孫輩,叫她容光煥發(fā)了不少,看上去竟然好似年輕了幾歲。而壽王妃更是會討她老人家的歡心,圍在她的身側(cè)不停地說著笑話,逗得老人家笑得前仰后合。
平陽公主同壽王妃說了一會兒話,喝了些酒,眼神有些迷離起來。她轉(zhuǎn)頭來瞧見了楊十一,瞇著眼朝他招了招手。
自上上回千秋狩獵,楊十一是第二次同平陽公主說上話。
平陽大長公主顯然心情非常好,笑著摸了摸楊十一的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慈祥祖母:“十一郎快兩年未見,長高了長大了不少啊。姑祖母瞧你,的確是幾個兄弟里頭長得最俊秀的。你今年也虛歲十一了吧?”
楊十一點了點頭,懵懵懂懂看著平陽大長公主。
平陽大長公主滿意地笑了笑,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里摩挲了一會兒,上下打量起來??蓷钍挥X得她似乎在透過他的臉看著什么別人。
這眼神叫他沒有由來地發(fā)毛。
他從重生回來救了太子晙后,獨孤皇后便一直將他養(yǎng)在了立政殿,雖然從未正式過繼,無名無分,可也算得上半個嫡子了。太極宮中無人不對他的身份側(cè)目,認為他攀上了高枝,一躍從掖庭無名皇子成為了皇后養(yǎng)子。這種側(cè)目更是讓他深知,他不可以再去過問他生母的事情。
但是宮中老人平陽大長公主顯然是知道一點他的身世的。
自上回他看見她的男寵崔湜,他便隱隱覺得這些人知道他的身世。
推算平陽大長公主自己脫去鎮(zhèn)國封號,蝸居于宣陽坊縱樂的時間,和自己的出生時間大致吻合,加之崔湜對他的奇怪態(tài)度,讓他不由得不多想。
他任由平陽大長公主摩挲了半天,坐在一旁的壽王妃笑著過來解圍:“看來十一郎是真討姑祖母的歡心呢?!?
平陽大長公主笑道:“我呢就喜歡長得俊俏的孩子,你瞧十一郎,將來長大了,肯定比顯俊朗,說不定能同容與一樣,迷倒萬千長安少女呢?!?
壽王妃掩了掩唇:“聽聞當年駙馬都尉也是冠絕長安的美男子呢?!?
平陽大長公主的目光悠然飄遠了,好像回到了她的少女時期,想起了自己早已經(jīng)辭世多年的駙馬都尉。她同駙馬都尉少年夫妻,風雨扶持二十多年,這段感情也是長安城里一段佳話了。后來駙馬辭世,平陽大長公主開始大肆控制朝政,再后來她扶持著自己的兄長,一手推動了神龍政變,將楊家天下從武氏手中奪回,先皇賜給她一座振國公主府??蓻]有兩年,言說她思念駙馬成疾,從鎮(zhèn)國公主府里搬了出去,搬回了宣陽坊中他們少年時期就一直居住著的婚房,連帶著后來漲的湯沐邑都削減回了曾經(jīng)的數(shù)量。她又變回了在家蝸居的公主。
長安城傳聞她同崔湜不清不楚,但楊十一覺得他們之間應(yīng)該并沒有什么非禮的牽扯,可他也搞不懂為什么崔湜寧肯要讓人誤解自己是公主的男寵,也要死死追隨平陽大長公主,而放棄當年的大好前程?
平陽大長公主笑起來:“你們那會兒還未出生,要我說,就連現(xiàn)在的獨孤大郎,都比不上當年駙馬都尉的十分之一。當年我們在宣陽坊舉行婚禮,駙馬都尉射下了三支喜箭,我從婚車上下來的時候,立刻就被他給迷住了……夕陽照在他緋紅色喜袍之上,他帶著白玉冠,手里握著弓……”
楊十一安靜地聽著平陽大長公主的回憶,突然發(fā)覺有個人緩緩走近,他站起身來行了一禮:“崔大人?!?
崔湜看了他一眼,坐在了他的身側(cè),說道:“當年公主大婚,為了讓她的婚車通過,半個長安城的槐木都燒干凈了?!?
平陽嗔怪地看了崔湜一眼。就算到了她這樣的歲數(shù),她的臉色依然有著少女的神采,全然不像是長安人以為的那樣鶴發(fā)雞皮行將就木的老嫗。
楊十一被平陽大長公主和崔湜圍在中間,突然覺得胸口獨孤皎皎送的那半塊玉玦有些發(fā)燙。
他偷偷瞄了崔湜一眼。
崔湜的目光一直留戀在平陽大長公主的臉色,似乎為她飛揚的神采沉醉著,似乎并不在意身邊坐著的是楊十一。他們就這樣一來一往地話著家常,壽王妃偶爾插一兩句嘴,楊十一看著她們聊天,覺得自己像是個局外人。
但他明明是在局內(nèi)的。
如果這里的人,不是他,而是愷,或者顯,或者其他別的什么皇子,平陽大長公主和崔湜會這樣刻意演一出戲給他看么?
他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孩童純真懵懂的表情,好像也沉醉平陽大長公主口中在近四十年前繁花似錦的長安城里。
等到回宮的時候,蘇忠國突然說道:“殿下,今兒個尚早,太子殿下那里也沒宣你,是直接回立政殿去么?”
往日他照常會往東宮拐一趟,去拜見下太子晙。
他問道:“怎么,你是想去趟掖庭么?”
蘇忠國一愣:“這……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殿下的眼睛?!?
楊十一冷笑了一聲:“是軋羅山和你說什么了?”
蘇忠國大駭:“確實如此!”他恍然意識到,難道說他一時疏忽,竟然叫軋羅山給做了槍使?這個死胖子……
楊十一思索了一會兒,說:“既然想去,咱們便去吧,我也好些日子沒有見過閔秋姑姑了。”